1 ) 抛弃这个聚焦清晰的世界吧
2011年,我第一次看关于中国社会问题的独立纪录片,那次影展最震撼就是周浩的《龙哥》,宛若发现了新大陆。中国的各种问题为独立纪录片的蓬勃提供了极为肥沃的社会土壤,近几年的独立纪录片更是进入了井喷的状态。有学者把中国独立纪录片的发展称为“影像行动主义”的悄然兴起——拍摄纪录片的本质是一次公民行动,任何人都能端起摄影机进行调查,传递出某一社会议题的重要性。对我来说,每一次观看纪录片,都是触碰底层的宝贵经验,都是学习并敬畏不同社会群体的生存现状的过程,尤其是看周浩的作品。
贾樟柯能把电影拍成纪录片,而周浩则能把纪录片拍成电影。周浩先后在新华社和南方周末担任了十多年的记者,所以他的作品有非常鲜明的新闻调查风格,故事总是跌宕起伏、刀光剑影,人物之间有着立体的冲突关联,直捣敏感题材。处女作《厚街》的城市流民,《高三》的农家学子,《差馆》和《急诊室》的火车站派出所和急诊室的各式过客,《市长》的县委书记,《龙哥》的毒贩——周浩所有的作品的核心都是人和人与人的关系。周浩最擅长以及最受争议的是与被拍摄对象建立起一种微妙的关系,他镜头下的人物都非常自然,不管是卑微还是美好都一同原生态呈现。在拍摄社会底层时,要面临一个很棘手的拍摄伦理问题:该如何在客观真实和最大程度 地尊重被拍摄者间取得平衡?像《差馆》和《急诊室》的处理就非常暧昧,一边粗暴地呈现底层群体的丑态,一边编织特定场合下的荒谬体制,影片试图用体制的荒谬性去解释底层的丑与恶,我们日常的道德评判标准都会失效。在《龙哥》里,周浩最具电影感的作品,这种拍摄伦理则是登峰造极,这片的英文翻译是Using,毒贩龙哥与周浩建立起了“互相利用”的特殊朋友关系,周浩拍摄了龙哥在废弃的楼房吸毒、贩毒,甚至被警察追捕的社会阴暗面,但又同时不遗余力地表现俩人交往中龙哥真诚、仗义、纯朴的人性光辉面,龙哥甚至为了表示对周浩的感谢送了他一台偷来的相机,这种尖锐的矛盾看得我多次视野模糊。打破对不被接受的边缘人群的妖魔化想像,凸显这个群体所遭受的极大矛盾,所以我每次看周浩的作品都会受到不小的感情冲击。
在播映会上,周浩说起他拍摄纪录片的原动力是,他迷恋人与人间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微妙关系,而他最喜欢的是那种能触摸到社会关系的肌理的纪录片。无法用语言的表达的事物,往往都是具有巨大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所以许多人看完周浩的作品,都会疑惑,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你到底是左还是右,你到底抱着什么的政治观点。社会公义和底层关怀似乎也不足以概括周浩作品呈现出来的深度和广度。周浩的回答很直接,就是混沌——抛弃原来那个聚焦清晰的世界,每一个社会群体和社会现象都是多面动态的,也许失焦后才能看清所谓的真实。我想这大概就是纪录片的终极奥义吧,纪录真实最终会抵达混沌和虚无,因为万物的初始形态就是混沌,一切哲学上的追问最终也是归于虚无。我觉得周浩就是为纪录片而生的人,因为他具有那种敏感和天赋去捕获混沌与虚无。
说回这部《棉花》,周浩用了八年的时间去追踪棉花产业链。周浩作品获得金马奖最佳纪录片,一点不让人意外;让人意外的居然是这部《棉花》,最不周浩的作品。《棉花》是棉花产业链上的不同环节的底层人物的故事集,包括新疆的棉农家庭、河南的摘棉工、广州的纺织厂女工、牛仔裤厂的打工夫妇。因为题材本身的关系,这部影片的重心不再是人与人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而是人与物(也就是棉花)之间的关系,没有触碰敏感的话题,没有一个起承转合的故事,没有强烈的冲突,没有无法言语的复杂性,没有混沌,难怪周浩本人非常郁闷地评价这个作品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是,除去非常“不周浩”以外,《棉花》也是一部不错的作品,因为是由法国人剪了两年,淡淡、诗意的叙事格局也足以称霸金马奖,比较像是没有专家访谈部分的BBC或NHK出品的正统纪录片。棉花产业链非常长,从棉花种植,到加工成纺线,到成衣制造,到服装设计,到国际贸易,每一环都产生新的经济价值,最初的棉花成本一斤小于10元,到最后高级成衣可以上仟元。但这产业链创造的经济价值并没有被公平分配,处于产业链下游的每一个经济主体都只能获得非常低的利润,资本密集型的产业上游很自然对资源密集型的下游施加剥削。
种植环节,新疆的棉农家庭。棉农还是采取最原始的人工种植方法,每年一棵棵棉花地播种、去顶、采摘。烈日下棉农趴在棉田劳作,他说,以后不能让家里的孩子种棉花。事实上,棉农每斤棉花的收益只有一毛八,他们辛苦种出来利润微薄的棉花,最后却要高价买回加工后的衣服成品。
采摘环节,河南赴新疆女摘棉工。棉花只能人工采摘。每年收成季节,新疆都需要大量的劳务输入。河南滑县政府组织跨省劳务输入,大量妇女被号召参加两个月的赴疆摘棉,塞进58个小时的火车,统一安排简陋的食宿,每天要工作14小时以上。
纺织环节,广州纺织厂的女工。厂房简陋,高温工作下的女工们脸上都是泡着汗水的棉花絮,午休盘坐在地上吃午餐;流水线压力大,请假困难,流动率高,怀孕了七八个月的女工还要加班赶工。
成衣加工环节,广州牛仔裤加工厂的一对夫妇。夫妇俩放弃土地劳作,出外打工多年,主要的信息源是一台旧收音机,每月加起来的工资只有两千六,供老家的孩子读书。
这就是粗暴式的中国制造缩影,四个环节上的农民和工人就是千千万万的中国社会金字塔底层劳作者,最辛苦地付出血汗,但却还在基本生活线上挣扎,只能坚韧地生存,或把希望寄予下一代。更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底层剥削让新疆的棉农更频繁、大规模和无节制地种植棉花,土壤无法得到休耕恢复,养分渐渐流失,未来的数十年将会彻底地退化,可能无法再种植棉花。影片的最后是一片春日里的棉花田,那种悲伤的色调仿佛预示着棉花行业悲观的未来。
2 ) 活生生的现实
棉花这个纪录片记录了棉花的一生,从种植到制成衣服的销售,我们普通人的一生也是这样的,也就是这样的一生。从记录棉花的角度去默默注视着这些普通的,平凡的劳苦大众,为了生活而努力,把希望寄托到下一代的平凡人。无论我们的生活被压力压迫成什么样子,我们总要体会它的美丽,就像影片最后,那铺满金色阳光的棉花地。
3 ) 为什么抵制外国牌子货还能“无形中伤害了自己”。。
看到有个人在这纪录片下的影评:“建议那些站在专门店门口抵制耐克,阿迪的年轻人好好看看这部纪录片。就会了解我们国家的现实状况,就会加深你对社会底层的了解与认知,就会知道冷静思考,客观分析。从种棉花的棉农到千里迢迢从河南去新疆摘棉花的女人,从纺织厂到服装厂的女工,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我们处于一个经济大融通的时代,不要头脑简单发热地认为抵制外国品牌,就是爱国,其实无形中也伤害了自己。一条牛仔裤里,可以看到的许多我们不知道甚至不了解的残酷现实。只有自己慢慢强大,独立起来,我们下一代才不会再用手去摘棉花去了……”
为什么我看完的感觉是这些牌子货可真该死啊。。
所以感觉现在大家抵制消费主义还是有点好的吧,反正牌子货都是:一百八一杯,听我跟你吹。。
而且抵制掉外国品牌,还可以扶持中国品牌割外国韭菜的啊。。不过好些买牌子货的人好像就对中国的牌子货不感冒,那想在中国做起来好像还是蛮难的。。但也可以墙外开花墙内香啊。。
4 ) 棉花拍完之后(幕后追踪)
周浩在滑县拍摄延威时,接到了摄像师袁哲从新疆打来的电话:机器被掉包了。那是一个美国朋友借给周浩的,价值四万多人民币。周浩到现在都没能还得起。
袁哲注意到,周浩会给要拜访的所有农户带上小礼物。在棉农冶文骏家吃饭,很长时间见不着肉。周浩便总会割几斤牛肉给冶家改善伙食——因为常年拍片,他总是缺钱,在朋友圈里,周浩著名的抠门。
冶文骏是甘肃人,早年随父辈移居新疆,至今却还一口甘肃方言。周浩原本以为冶文骏会是个有故事的人,拍到一半发现他太不善言辞。好在冶文骏有个女儿,懂事,开朗,喜欢弹一台破旧的小琴。她缠绕在父亲背上,看着还不会说话的弟弟乱敲琴键,棉花地里,父亲教他们翻苗、拨土。棉花在这里,便牵涉到了期望和未来。他们也成了《棉花》的主角之一。
寻找配合拍摄的工厂最难。靠着朋友的朋友介绍,周浩在河南找到了一家接纳他的棉纺厂,拍了两个月。在广州增城,他通过广州纺织品进出口公司联络到一家牛仔裤厂,相当满意——厂老板是个富二代,到英国受过教育,理解什么是独立纪录片,对拍摄全面开放。这家裤厂最大的好处是,上班时间可以自由聊天、开玩笑——若是换家纪律森严的工厂,画面就只能死气沉沉。
按周浩的设想,棉花经济这条产业链,至少还需要跟拍一位老板、一个商人,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最终没能实现。“做纪录片,别人怎么能让你拍,也许比你怎么拍更重要。”周浩总结。
有人评论《棉花》:“银幕上呈现今日中国棉花史,也是一页农工生活史。”周浩自己却对《棉花》不甚满意。“这八年时间,应该有更多的可能性。”周浩说,他觉得应该更用功一点:至少去回访,观察这些人的变化。但回访的念头,却总被各种“非干不可”的事情打断。这期间,他创作了几部纪录片:《龙哥》、《差馆》、《急诊》、《书记》、《大同》……还攒了一大批不知何时能收尾的素材。
前些年,周浩还与片中人物保持联系,知道延威又去摘了几年棉花;河南那家棉纺厂终于倒闭,工人们纷纷散入私企。这两年,联系方式也都遗失了。周浩惦记,当年冶文骏读五年级的女儿,如今到了上大学的年纪,冶文骏曾一心想让她做医生,也不知她是否真的学了医。
新疆的棉花地里,事情也大不一样了。现代化程度越来越高,拾花工越来越少。一些地方招用拾花工的数量是八年前的三分之一。这些变故,《棉花》也还没来得及去记录。
“如果按设想实现,拍摄的也许是另一个故事。”周浩知道,遗憾也是纪录片的一部分:“‘中国制造’下的普通中国人到底什么样,至少在这个故事里,我用我能记录下来的素材,完成我的解读,也就够了。”
5 ) 【转载】吕新雨:周浩做完《棉花》了
【转载于吕新雨的博客】
周浩做完《棉花》了
吕新雨
最近一次见周浩,是刚过去的去年春上,在复旦附近著名小资场域“夏朵”,听他大谈如何贴身拍摄耿彦波,曾经的大同市长,一个有争议的官场人物。听得我呀,恨不得心里长出脚来,马上从蝌蚪变成青蛙。但是,分手前也没忘问一声:《棉花》怎样了?盖因从最初听他谈起这部片子算起,时间着实不短了,现在才知道,前后居然八年。八年了,别提它了。分手后,我的学生领导演去复旦北区男生宿舍住了一宿,这样可以省一天的宿费。
从粗粝的《厚街》,到《高三》、《龙哥》,以及《差馆》,周浩给人的印象是一身短打的黑衣独行侠,摄影机是贴身藏着的武器,落在人群里不显山不露水。在《厚街》和《高三》里,摄影机走的是手术刀的路线,创口不大,但深入社会腹部,切割翻检中,让不为人知的世界在伤口下敞开,都是吃功夫、下力气的苦活儿,周浩是拿生命喂养摄影机,一点取巧的花样都木有。到了《龙哥》,摄影机沦为匕首,社会肌体被大块切割,生猛海腥,也最有争议,导演豁出去拎着脑袋走江湖,这一点当时无人能拼。《差馆》里,改邪归正,周浩成了居家男人,天天去公安分局上下班,摄影机安静了,成了厨房里的餐刀,日常生活依其纹理、按照肥瘦,被一片片削下来,摆在盘里,是为刺身,几乎没有佐料,但辛辣异常。
《棉花》会怎样?熬了八年的老汤,怎么着也得是川味火锅,不是红汤,也得整个老白汤。但,没想到端上来的是广式温火煲,所有的料最终都融化在一腔暖和的液体中。我疑心那个法国剪辑师,还在汤里兑了些法国奶油。
和周浩以前的片子不一样,我得接受这个现实。孤单英雄般的侠客不见了,现在是一个温情的老男人,蹲守在镜头后面,像蹲守在屋前晒太阳的闲汉,陪着他的拍摄对象唠嗑,特别是妇女和儿童。最光彩照人的三张脸,在新疆种棉花的内地回族汉子的女儿,逆光下线条硬朗而可心,微笑着骑着自行车放学回家,从爸爸手里抱起小弟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观众会爱上这个对着摄影机说“我要读书”的小女孩;一个是河南私企棉纺厂的车间女工头,应该是私企,如错了,周浩告诉我;她认真地说:做管理工作,共产党员要吃苦在前,大意如此。一口河南腔,铿锵顿挫。最让我心有戚戚焉,是那位河南村子里的俊俏媳妇,居然已经是三个小不点的妈,三个娃围坐在小矮桌端着饭碗扒饭,那媳妇望着他们的眼神,又痛又爱。丈夫不出去打工,因为舍不得家,现在媳妇要参加县里组织的“适龄已婚妇女”劳务输出大队,赴新疆当季节摘棉工。临走收拾好家,喂好猪,坐上丈夫的摩托车,又跳下来:蹒跚着从家门口出来的儿子正要去上学,媳妇从口袋里摸出一点钱,塞给小儿子,再走。
火车站上,适龄已婚妇女们从门里、车窗上以各种方式塞满了车厢。火车徐徐开动,男性干部们留在了外面,摄影机上了火车,我知道周浩会这样干。满车的媳妇们,互相关照、依偎在座位上、座位下、过道里,和行李架上。这里,男性的摄影机是个异类,也许正因此,它才能够见证这些已婚妇女们的勇敢与豪迈。当媳妇们起哄着要其中一位大婶唱一段,她唱了起来: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
谁说女子不如男。
男子打仗到边关,
女子纺织在家园。
白天种地夜晚来纺线,
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
你若不相信哪就往身上看,
穿的鞋和袜还有衣和衫。
千针万线都是她们连哪!
这样,在咔……咔的火车声里,当镜头从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适龄已婚妇女”的脸上掠过,我差一点泪如雨下。
整个《棉花》里,可以看到绿色的小苗苗出土了,压在塑料薄膜里,爸爸带着孩子们蹲在地把它们一棵棵颤巍巍地拨拉出来;可以看到爸爸背着布兜兜趟在绿油油的棉株丛中逐个打尖,但是,很奇怪,没有棉花白了的特写镜头,影片并不赋予棉花以具体的美学形象。片子有人说,它拍的是产业链,从新疆的棉花种植,河南的纺织厂,到广东的牛仔裤生产车间,资本主义全球化席卷了、改变着中国。这一点,产业链最低层的人最有切肤之感,摘一段种棉花的爸爸语录:
发达国家欺负那些小国家,和我们这些事一样。弱肉强食,这很正常。有钱人会欺负穷人,剥削你的劳动力。你不干没办法生存,这就是一种剥削。总感觉毛泽东还可以,邓小平不是个东西。邓来自资本主义家庭,他和老毛的出身就是不一样。虽然这样发展快,但对于我们这样没本事的人,没有留下一条路。我们这样人没办法活,空间越来越小。
能够让这样的农民话语在自己的纪录片里出现,在今天的独立导演中很罕见。
影片不同空间的并置与推进,这种形式也会使人想起贾樟柯的《无用》、杜海滨的《伞》。但是,不同在于,周浩在形式上并没有太大野心,整个片子还是单机手持的手工活儿本色,片子有贴身拍摄的亲情感。棉花的确是一种无形的存在,是异在的资本力量,我们的生活和生命都不得不因此而改变。但是片子落脚的并不是这个改变有多快,而是在这个改变的过程中,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抵御。片子结束在种棉花的一家人,爸爸妈妈们围着女儿、儿子用小石籽在作业本上下棋,每个人都笑容温暖,逆光中,音乐慢慢扬起,——一个很保守主义的处理,很保守的美学。最后的镜头回到干燥坚硬的土地上,低角度拍摄挥动铁锹的父亲们的双腿,在他们的脚下,西北的风卷起尘沙飘洒在广阔的田垄上,字幕升了上来。
以一种保守和后退的方式,周浩给我们呈现的是当代中国一种典型的社会基质胶着状态。急速发展的市场经济撞击和切割既有的社会肌体,那种彼此扭结在一起肉搏过程中的胶着感,打断骨头连着筋,血肉模糊的存在,从毛孔、从七窍,散发着热气,与外界的石头、水泥混合成为一体,成为当代雕塑。摄影机是雕刻刀,握在新好男人周浩手中。在作为商品的“棉花”所代表的市场经济的宰制下,我们还拥有生命的温度。是的,我们还拥有亲情、友情、传统、社会主义遗产以及基于其上的政治批评能力,我们并非一无所有,——影片站在了这一边。这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愿意把周浩的《棉花》看成是妇女儿童片,这个视角与我有关,更与一个社会最温情的存在与意义有关。如果这个社会还活着,还需要活着,退守就是一种纪录的力量。
2014年1月16日星期四晚上
6 ) 记《棉花》纪录片
从主题的方面来讲,不得不说《棉花》这部纪实性的纪录片在导演周浩的剪辑下,深切刻画了一群“棉花人”的生活。从棉花种子开始到棉花被做成各式的衣物用品,是以棉花为线将人的真实生活借助棉花这一载体得以表现出来,呈现出了一个纪录片的真实性。看《棉花》这一纪录片,我们从一群生活最底层的人入手,借助棉花的种植,采摘,运输,生产和倾销一条生产线的过程呈现,呈现的是一些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他们穷苦,劳累,收入低下,受教育程度低,守着自己的一片土地过日子;他们勤劳,努力,为生活奔波,努力为孩子创造好的生活条件。这是一群小人物的生活,从这些小人物的生活里体会到人生百态,有对社会有更多的思考,而不是限于某一些方面。
7 ) 棉花
棉花像是喝了一杯温水,虽然少了锋芒和尖锐,却也始终有一股酸楚在胸口涌动。触动我的不是这条赴疆种棉、棉纺织、成衣制造、卖场销售、出口返销的棉花产业链,而是这条产业链上各个环节背后的人们,他们的神态和语言像极了我记忆中的乡亲,片中记录下的普通人的生活细节引人深思而又弥足珍贵,足以作为转型期中国面貌的载体,成为未来的历史。
8 ) 寒来暑往
新疆的棉农,河南远赴新疆的采棉工,广东棉纺工厂的制衣工,成衣卖场的销售者和采购者,共同串成了片中的一条棉花产业链。本片经过拍摄,剪辑,搁置,梳理,再剪辑,反反复复,历时八年,最终成片,定名为《棉花》。棉花在这里不是隐喻,不是符号,而是一个具体的实物,是所有人赖以谋生的劳动产品。双膝跪在地上播种棉花籽的农民父子,父亲耐心地给孩子传授种植的经验;远赴他乡日夜劳作的摘棉花女工,为生计愁苦却又对生活充满信心;告别故土多年在制衣工厂加班做活的男人,对故乡的农事怀念万分;卖场里扭动着身姿展示着新衣的姑娘们,艳俗的妆容却并未令远道而来的外商止步,后者毫不犹豫地签下大批订单,迫不及待地催促新单…这些素不相识的群体,各自扎根土地,前往土地,离开土地,从土地获益(或微薄,或丰厚),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被同一条生产链拴在了一起。有人仅仅为了改善眼前的生活,有人野心勃勃地扩大商业帝国。细想有些出乎意料,但真实情况却也如此:社会主义中国大西北土地埋下的一粒种子,经过无数人的双手,最后可能装点了资本主义世界某条大街的一扇橱窗…
《棉花》这个题目听起来非常简单,但正是这种简单却具有一种宽泛性,成为导演把握素材和寻找核心思想的一个考验。实际上,这部耗时多年完成的影片,已经积累了非常多的内容和信息,层次丰富。在躬耕于棉花田的农人身上,我们总是体会到有点苦涩的温情,那是人性良善的一束微光,支撑着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活下去。这些场景也是全片最从容最舒缓的一部分。当镜头来到河南滑县一位摘棉工的家庭后,焦虑感渗透出来,年轻的农妇为生计忧心忡忡。这份焦虑感在挤满女工开往新疆的火车上,达到顶点,并且一直蔓延开来,无论是挥汗如雨的棉花地,加班加点的服装车间,还是催促订单的商场,这些人造风景形成的空间仿佛都被这种在当下中国占主导情绪的焦虑感吞噬。多摘几棵棉花,多熨烫几件衣服,多卖几条仔裤…在极为简陋甚至低劣的生存环境里,所有人都在卯足劲儿活着。这股上了发条的驱动力,令人在巨大的麻木中,可以忍受无休止的枯燥与重复。个体具体的幸福需求,被压缩到最低。
多年的记者生涯,令周浩具备了一种能快速融入新环境的能力。无论是《厚街》里鸡犬不宁的出租屋,《差馆》里正常上班的派出所,还是《棉花》里更衣的女工宿舍,这些不那么方便让外人进入的场景,都清楚地坦露于他的镜头前。但是,与另一位更善于潜入拍摄对象生活的导演徐童不同的是,周浩虽然走进了被拍者中间,却又保持着一种疏离感。也就是说,他在缩短物理距离的同时,又主动地拉开了心灵的距离。在这方面对比来看,徐的作品是带有温度的,连续“揭短”的镜头永远埋伏着下一场冲突,拍摄者主观迸发的情感在镜头前时常无法把持;而周则带着淡淡的漠然冷静,仿佛时刻在告诫自己要克制收敛,将主观的“我”压缩到最小,直至隐形。正因为如此一贯而来的客观,造成了作品本身无立场或立场模糊的状态,成为观众指摘的一处软肋。它在人物命运的挖掘和社会问题的批判上,走得还不够深远,缺乏尖锐性和力度。比如产业工人权益,女性劳动者的社会地位,中国农业经济长期以来的单薄落后,土地资源的被破坏等等,这些透露出来的问题,在片中也都只是点到为止。导演对此的解释是:只是观察记录,不做评判。于是选择后退而不是向前一步。希冀观众以更多元化的视角去看待所拍摄的一切。这点在他之前的作品《厚街》和《差馆》中就体现出来。导演对每个群体的情感分配,是非常平均的。情感偏颇只在观者心中。
倘若抛开一切的社会成因,进入到拍摄者和被拍者的关系中,事情就变得简单了。也许,在此用一种无能为力的宿命感来描述二者,会更为恰当,前者是日常的观察者,后者顺应了命运的安排——对他们而言,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人类的生活轨迹大抵如此。从这点上讲,周浩和他跟拍的那些将生命消耗在繁复劳动中的人们一样,也是一名手工劳动者。他们在建立好拍摄关系后,于各自的作业中,冷暖自知,互不相干却又甘苦与共。
原文连接
http://www.artforum.com.cn/column/section=film#entry7570
看周浩导演的《棉花》,对新疆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被媒体和网民情绪化渲染,近年对这个区域充满神秘恐惧,其实老百姓的日常和中国其他地方一样,棉农一家选得好,种棉、摘棉、纺棉、做棉质衣裤都是平民,工蚁一样讨生活。《棉花》可与贾樟柯导演的《无用》对照观看,题材接近,视角和表现方式不一样。
离得太近了,近到私密。佩服导演和摄像们接近采访对象并取得其信任的能力。
“简单地说,当农民没有不辛苦的。”
昨天说起棉花这事,有友邻非常不解,如今现代化程度那么高、购买采棉机又有国家补贴,哪还会有强迫人工采棉的可能。这个纪录片拍摄于十多年前,人工采棉的情况肯定发生了一些变化,而且有人工采棉不一定就存在严重的劳工纠纷。我想说的是有无人工采棉,人工率是多少,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大部分中国人都很难有权威的信息渠道去了解,更何况是更深层次的矛盾。我们对中国现代文明先进程度的盲目自信,跟一些外国人认为中国之落后的程度是一样的。
第一部周浩,现场电话连线导演提问,他自己提出了一个关于摄影机和被摄对象距离的问题,太远了不能挖掘出更多的信息,太深入了又会迷失自己。关于这个度的标准,导演给自己提出的要求是不会让自己和对方“尴尬”。对于这部片子可能更多的还是呈现吧,并没有过多的介入。回去有空补一补导演其他纪录片。
少些主义,多些人
本片的关注视角是棉花产业链各个环节的状况,这或许是周浩导演出道以来最具财经记者特质的纪录片主题,然而导演无意于在片中进行充斥着冷冰冰数字的产业经济分析,而是仍然把落脚点放在这些环节各自牵涉的人的生存状态上。
这篇纪录片不是狠狠打莹姐的脸吗?!!紧急下架!🆘
作为一个苏百佬,在我所有有关劳作的童年记忆中,种棉花都是最痛苦的,机械化程度最低,劳动最为密集,极其辛苦,更何况是这种外出务工专事摘棉花呢?“给我再多的钱,也不想再干了”,但90年代末本世纪初仍有50、60后的女性沿着陇海线一路向西进入加入采摘大军。之后的70后80年代的年轻人则选择到长三角的电子工厂。正如东方治水社会倾向于形成专制主义一样,棉花这种作物性质倾向于形成“群体性的苦力劳动”……可想而知,当内地人很少再愿意去新疆劳动,采棉机械化程度在逐渐提高但也没那么高的情况下(机器采摘碎叶多,人工往往是最好的选项),采摘棉花的用工荒是如何解决的?巨大的原材料供应是如何实现的?现在连工厂劳工都不能做到很好的劳动保护,更何况是采摘棉花这种非正式的农业临时劳动?
要先爱人而不是只知道关心棉花 关心爱国还是辱华
3.6星。产业链、价值链、增值链。众生皆苦啊,底层尤甚。
中国农民一公斤棉花才卖4块钱,农民为何不罢工、不抗议,为何不把棉花价格提上去呢?他们不能,他们没有话语权。农民不傻,他们知道人家收走了棉花,纺成线,做成衣服,获取了利润再卖给他们。但是他们无能为力。而纺织、缝纫的女工,也无能为力。
周浩是带着一种真挚的同情,而不是一种批判的视角去观察、记录这个产业链上的底层人群的。多年前的片子,自然无法直接回应这两天被突然引爆的棉花问题,但今天新疆棉农的生活和工作状态如何,到底有没有强制劳动的情况存在?听不到提问,也没有结论。基本事实都不清楚就忙着站队、忙着制裁、忙着鼓吹情绪,这种姿态甚至不是愤怒、不是抗议,只能说是最廉价的狂欢。什么样的人才能枉顾同胞的生活,既不追求真相,也不在意后果,借着这样的事情狂欢?还是说在所有的政治角力面前,事实早就不不重要,试图寻找真相不过是一种孩子气的天真?
妹妹,你继续读书了吗?现在摘棉花还用手吗?你们想种什么就能种什么了吗?你们的工资拿到一个正常数吗?我不知道,我听不到他们的回答。
男子种棉在犁地,女子采棉在新疆,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孩子们才能有这吃和穿,恁要不相信啊,请往那产业链上看,商场的牛仔裤,还有衣和衫,千针万线可都是她们裢啊~~~
紧跟时事,才来补这一部。友邻们说得好:墙外人和墙内人,都只关心“棉花”,而不关心种/摘棉花的人。但其实也很惭愧,除了听说过那个58小时的绿皮火车,我对西北的棉花产业也知之甚少。如今,迫于人力成本的升高,xj已推行机械化采棉,墙内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对农民的剥削已经没有了”。而国外的名牌服饰,作为低价棉花最大的受益者,装聋作哑那么多年,如今却有脸来指责墙内。仿佛墙内外合谋似的,要你接受“发展就是硬道理”,时过境迁了你连控诉都来不及。但剥削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罢了。这次事件让本不被看到的省份变得可以被谈论,也算是好事。
去年新疆种棉花大亏本,今年我们南疆这边大片大片的棉花地都改种向日葵或是甜菜等经济作物了。这个夏天向日葵地成了南疆第一站一道亮丽的风景。往年在村口成群结对来买馕、吃羊杂汤的摘棉工,今年不会出现了。躬耕于棉田的新疆农民,在棉田里挥汗如雨采摘的采棉工,壮观场景的另一面是生活的艰辛。
【FIRST青年影展展映】从地里的棉花苗到成熟、采摘、纺织,再到外贸服装工厂的生产、倾销。在平静剪辑手法下,一整条产业链的各个阶段交替展现在观众眼前。无论哪个产业链上的人,都在极其微薄的收入中挣扎,也在辛勤劳动之余苦中作乐。视角依旧踏实平行,可惜深度不足。煽情音乐也过于泛滥。三星半
建议那些站在专门店门口抵制耐克,阿迪的年轻人好好看看这部纪录片。就会了解我们国家的现实状况,就会加深你对社会底层的了解与认知,就会知道冷静思考,客观分析。从种棉花的棉农到千里迢迢从河南去新疆摘棉花的女人,从纺织厂到服装厂的女工,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我们处于一个经济大融通的时代,不要头脑简单发热地认为抵制外国品牌,就是爱国,其实无形中也伤害了自己。一条牛仔裤里,可以看到的许多我们不知道甚至不了解的残酷现实。只有自己慢慢强大,独立起来,我们下一代才不会再用手去摘棉花去了……
自己也拾了三年棉花,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