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画面很美,有种纯天然的融合感。 也谈不上剧情,大概就是记录了一个邮差的日常生活,他被这块土地禁锢的生活。这种禁锢是双向的,他适应这块土地,忍耐这块土地。 他每天早起,生活圈子里仅有的几个交流对象,他们彼此抱怨,说着对方听不懂的话。 偶尔交流一些深刻却无解的话题,做一些无聊的事,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他们满足又厌烦。 然后有一天,从城市里归来的女同学,点燃了他的欲望。他窥视,他试探,他讨好,他被拒绝。 这个女同学身上带着外面世界沾染的气息,她不讲人情,重视工作。即便暂时回归到了这里,她也依然保留着她的骄傲,不肯妥协。 她无时无刻不在渴望回到外面的世界,而最后,她成功了。 她走了,走的时候甚至热情地亲吻了邮差。 邮差满足的笑了,又带着点惆怅。 生活继续回归到无聊当中,而这个时候发生了另一个刺激到他的事情,他赖以为生的工具被人偷走了。 他愤怒不已,他发现生活尽是如此的操蛋。他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在爆发过后,他带着行李在夜色中拜访了他居住在城市里的妹妹。 城市里的夜如此嘈杂,妹妹说,离开是对的。 他点点头,却在这城市的夜彻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他又带着行李,回到了这里。 像是从没有离开一样。 跟清晨睡不着的邻居聊聊天。 邻居问:政府每个月给我们钱,商店里应有尽有,为什么我们还这么焦虑不安? 为什么? 他们聊天的时候,背后有巨大的航空器飞升。 他们没有回头看,似乎根本不在意。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他们活着,忍耐着。 外面的世界急剧变化着 ,而他们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 电影里,邮差和邻居的讨论,让人思考。而邮差和女同学之间的互动,是电影当中的亮点,也是邮差生活的亮点。 没有剧情。 只是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人这样生活,很多人这样生活。
一个导演有着无限可能。
75岁的安德烈·康查罗夫斯基就是这样的一个导演。与其拍过《西伯利亚的理发师》的弟弟尼基塔·米哈尔科夫不同的是,他既能在美国拍出《玛丽亚的情人》(1974),也能在苏联拍出《西伯利亚颂》(又译《西伯利亚叙事诗》1979)。他既能在车臣拍出《愚人屋》(又译《精神病院》2002),又能在俄罗斯拍出诗意的纪实影像《邮差的白色夜晚》(2014)。
当然,弟弟风格同样多样化,获得的荣誉要比老哥多得多,《烈日灼人》还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弟弟也算是演而优则导,他主演喜剧导演梁赞诺夫的电影《两个人的车站》(1983),曾在中国上映。这兄弟俩生长于一个艺术世家,祖父、外祖父都是著名画家,父母都是苏联时期著名的作家、诗人,其父还是苏联国歌的词作者。
但特立独行的哥哥,却走着与弟弟迥然不同的电影之路。不只于此。他既指责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片面性,又拒绝俄罗斯选送他的《邮差的白色夜晚》,去竞选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他是彻底独立的电影创作者。他不属于任何意识形态上的国家和组织。他只从属于他的内心。其实,这应是一个创作者该有的良知和态度,只是现在大多数创作人,都被这个剧变的世界给物化了。
《邮差的白色夜晚》获得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在影坛刮起了一股小小风暴。通观全片,近乎新感觉电影,且有超验性,但不可复制。人们着迷于俄罗斯北部的肯诺塞洛湖的优美风光。白夜如何改变着人们生物钟。人们更感兴趣的是生活那儿的居民。片中出演的全是岛上生活的居民。当然,我深感其味的是中年男人邮差里欧卡。他为何离开小镇,甘心偏居寂寥的湖边生活。
湖心小岛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交通工具,就是里欧卡驾驶的小快艇。经过湖面到镇上,去拿邮件、包裹和居民年金,到食杂店,帮助居民买生活必需品,再开着飞艇返回,然后挨家挨个递交。有人对他说这年头谁还写信。但他说邮差总会需要。有人说,网络时代了,动动电脑就行。但他说,网上买的东西总要人送。反正缺不了邮差。
难道他没苦恼吗?当然有,是人都有。深夜一觉醒来,窗台上,总有一只两眼炯炯的大灰猫。这只频射蓝光的精灵,直直地盯着他,好像要瞅着他的什么秘密。无奈的他翻个身,或者打个盹,再醒来,这精灵就不见了。他跟别人说,这个岛上,从没见过那样的灰猫,真让人发怵。
里欧卡更大的苦恼,来自于内心的热望。他渴望着跟女同学伊丽娜亲热。伊丽娜是一个离婚带着儿子的女人。但伊丽娜似乎对他并不感冒。哪怕给她送信时,他从后面恶作剧似地揪下她的头发,惹得她说你从小就是一个猪头。
他则说,你从小经常像马一样尖叫。她会给他倒茶。她继续看她的信。也会说上几句。比如,他问她,没有男人的日子过得好吗,堤姆卡有没有看到过他爸爸。她说我可能会搬到镇上去,为了孩子读书。
没辄,他只能带她的儿子玩。至少这是亲近她的唯一方式。堤姆卡撒谎说,我妈妈让我跟你一块儿玩。里欧卡高兴地带他到湖区湿地,跟他讲“奇奇摩卡”鬼怪,吓得孩子哭着要回去。然后,跟孩子一起吃烧烤鱼。他脱下外套披在孩子身上。
实际上,这是一个编外父爱的角色。很温馨的一笔。等他们回来时,伊丽娜却狠狠地骂了里欧卡几句。他还嬉皮笑脸。他喜欢伊丽娜。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她的一切,哪怕她摆着臭脸。善良的人,心中有爱,外在表现却时常陷入窘境。
几天后,里欧卡给她带去按摩油。伊丽娜竟然破天荒地要他帮她按摩。这真有点受宠若惊。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他那表情,好像上了一次外星球。这是他多少个不眠之夜眷恋的背。他忍不住了。他迫切地脱下衣服,要她也帮他按按。没想到她起身说,你别想多了。老实巴交的他,只得怏怏离开。
被湖水浸渍的小岛,时间仿佛是停滞的。居民慵懒的生活,没有期待,除了生活的年金。种点马铃薯,打点鱼,自弹自唱,再也没有别的。入夜,他们就守候电视机前,期待《孤男寡女》《等待我》这样的电视节目。孤岛被孤寂包围,不息的湖水,波平如镜,泛起白光。但里欧卡的生活,却很少有回波。
伊丽娜从事渔政执法工作,岛上有人撒网捕鱼,经她发现都会被没收,哪怕水警和里欧卡求情也没用。里欧卡甚至冲她说,将军捕鱼就没事。她也不理睬。该罚多少钱,还得罚。为了工作,或者说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执法如山。她遭人痛恨。有人高喊着我要杀人。
所谓将军,是附近一位军事火箭发射中心的将军。里欧卡后来发现自己的小艇马达被人偷了。他带上小男孩堤姆卡,借别人的小艇来到镇上,请求邮局里的莉塔再给他配一个。但人家说这得等一个月。他只得找姐姐借钱,姐姐说再也没钱给他了。
他没辄,硬着头皮坐车去军事基地找将军,但人家正准备火箭发射的事。人在庞大的火箭面前,不值一提。何况区区一个小马达。他一看也就算了。带着孩子在镇上的商场吃冰淇淋,他却想喝伏特加,但还是控制了自己的冲动。都戒酒两年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小孩天真地说我找妈妈要,她会借给你。
马达没了,就切断了他与小镇上的往来。他为此烦恼。一直爱着伊丽娜,人家却对他一点儿不来劲,她宁愿自慰,也不需要他。无意中,他亲眼见证过这样的光景。他还以为她有别的男人。善良的他,吓得退出来,小孩刚好回来,一个劲地要上去,被他拦下来,故意拖延时间跟他谈心。一会,她气喘未定的出来,他却愣愣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其实,生活本身没有多少秘密,只是人类想得太多,假定太多,于是周遭的世界,也就变得复杂起来。
更糟糕的是,伊丽娜拎着行李包带着堤姆卡,要搬到阿克汉格斯克市里去生活。小孩嚷着忘记了玩具猫,嚷着要跟里欧卡叔叔跟他们一块儿进城。居民在联欢。伊丽娜找到了弹着手风琴的里欧卡,说这个岛上的人都讨厌我,你帮我办一下卖房的手续。我走了。她着力亲了他一下,就上了车。她彻底消失了,撂下了还没缓过味的他。他呆若木鸡,魂也给勾走了一样。
伊丽娜远去了。马达没有了。所有希望泡沫一样破灭。酒鬼阿邦说,你的马达可能是被水手维堤亚偷了,要不他们哪来的钱联欢。里欧卡想也没想,就怄气地跟他们理论,却被他们给按倒在地。他再也无法忍受岛上的生活,返回木屋就收拾行李,头也没回地就坐船来到姐姐家里。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外面的火车声“咣咣”不断,一切在喧哗中。他已不适应外面吵闹的世界。天还没亮,他就偷偷背着行李,离开了姐姐家,再次返回岛上。这儿的一草一木,让他难舍。这儿的湖水、高天白云和小木屋,哪怕小小蝼蚁,飞翔的蜻蜓,都不会欺骗他。
片中有一个情节,一架直升机运送下物资腾空而去,旋转的气浪打得他左右摇晃。这多像他波澜的内心,一个退役军人孤独的人生。他只能听到这样的话“喝杯酒又不会死”,或者“我的灵魂痛苦不已,只有当我醉酒时,我才是清醒的,不知为何我的一生都在培养我的耐性”。
可谓意味深长。从俄罗斯到苏联,再到俄罗斯,他们都经历了什么。似乎片中给了我们诸多暗示。到底在暗示什么?却需要我们慢慢咀嚼。当里欧卡站在丛蒿中,突然“轰”地巨响,一支火箭喷着火焰腾空而起。岛上的人,最后却只能孤独地看着这个人造玩意离他们远去。
仿佛这是一群与世隔绝的人。当他给老头发年金时,他们总会回忆过去的时光,经历过集体主义、二次大战和机械化时代,还作为水手去过友好国家越南收购稻米。与其说他们怀念苏联时期的集体农庄时代,不如说更多的是他们对过往时光的无奈。
如同破落的学校,微风轻拂的丛蒿,还有那只放射蓝光的灰猫,以及腾空而起的火箭,一系列物化的隐喻,都从某种注脚上,延续了历史的摧枯拉朽,以及现实下的苟延残喘。这是一群没有方向感的人,一群即将走向生命末日圆圈的人。
简单地说,他们看不到未来。导演作为一个75岁的老翁,其内心的纯净与用心,可见一斑。既是超验的光影,就注定是平静的。澄澈的湖水,倒影的蓝天,让飞鸟与鱼儿,同时划过水底。在岛上全家福大合影后,影片引用莎士比亚《暴风雨》中的诗句结束:“这个音乐应该在哪里?是在空中,还是在地上?已经听不见了……”
喧嚣之后,世界只有沉寂。孤岛总是被湖水拍打着。一切未曾交汇,一切犹如外太空。静谧之处,却无法与历史、现实和未来隔绝。一如里欧卡的人生,模糊与清晰,始终交织。亦如那只来去无踪的大灰猫,夺目蓝光,夜夜如是。神能看到我们人类的终点,我们却始终无法看清自己。
人类被自己束缚住了。这是置身于孤岛般的人生,被爱被现实的尘埃紧紧裹挟着,如同白夜追逐着白昼,如同飞艇追逐着湖水。原来我们的人生,不只有一个终点。一个终点,会分解很多终点,如散开的水纹,永无尽头。
2015、11、12
俄罗斯历史学家列夫·鲁尔耶有这样一个观点:“欧洲是石头建的,俄罗斯是木头建的。”
俄罗斯,这个世界上领土面积最大国家,拥有最辽阔的土地。
和古老的华夏文明一样,乡村和农民才是这辽阔大地的真正灵魂和血脉,这两者也在无数的俄罗斯艺术中铭刻下光辉的印记。
可是与这份厚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苏联早期就开始的乡村数目减少:
从5万1千个,缩减至3万4千个,1.7万个村庄随着时间消失,并且剩余“残存”村子里很多居民甚至不超过10户。
直到斯大林时期的大清洗运动,地处偏僻的贫瘠村子才被人想起,被用来修建劳改营和监狱,以关押那些特殊分子。
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中欧剧变苏联解体,这些村落又随着历史的步伐陷入了寂静之境。
面对巨大恢宏的历史和时间,我们的哀愁和担忧,或许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一首诗,一艘划过平静湖面的船,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
就像我们今天要说的这部电影一样——
《邮差的白夜》
这部电影,上映于2014年,提名了当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金狮奖,导演安德烈·康查洛夫斯基也凭此斩获了最佳导演桂冠。
这一次的海南岛国际电影节,“影展精粹”单元就回顾了康查洛夫斯基的这部作品。
当年电影上映之后,有人曾问康查洛夫斯基,这部电影是受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响吗?
老头笑了笑,给出了否定答案。
实际上,《邮差的白夜》和陀翁的《白夜》并无多大关系。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两部作品都透着一种永恒的孤独感吧。
拍出这部电影时,康查洛夫斯基已经77岁了。
几十年的漫长拍摄生涯中,他的作品有很多,但质量良莠不齐。和他的弟弟——导演尼基塔·米哈尔科夫相比,显然他还差一个段位。
弟弟米哈尔科夫的作品有《西伯利亚的理发师》、《12怒汉:大审判》、《烈日灼人》、《蒙古精神》等,几部每一部都堪称佳作。
不过哥哥康查洛夫斯基也算一个很有特色的俄罗斯导演了。
他的新作品《亲爱的同志》在今年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拿下了评审团大奖,要知道他已经83岁高龄了。果然,战斗民族连导演都不同寻常。
康查洛夫斯基的艺术高峰作品是1979年的《西伯利亚之歌》。
《西伯利亚之歌》赞颂的是前苏联的工业建设,如今看来略显悲壮,《邮差的白夜》着眼的是苏联剧变之后被时代抛弃的村庄、群体,异常落寞。
它以近乎纪录片式的白描手法,将克洛泽罗湖畔的故事呈献给了观众。
片中的演员都是当地人,都是没有任何演出经验的非职业演员,他们饰演的都是生活中的自己,或者是和生活中形象相类似的角色。
康查洛夫斯基在这里待了整整八个月,尽量克制自己的感情,把一切都交给了这些素人演员。
其实这也是康查洛夫斯基早已熟谙的手段。在1966年的《阿霞·克里亚契娜故事》、1984年的《花斑母鸡》和2002年的《愚人屋》中,他都这么做过。
正如康查洛夫斯基自己所说:“我只是一个观察者,不负责阐述观点。”
于是,这部电影里有了万籁俱静的白夜,也有了在白夜里辗转反侧的邮差。
邮差尤哈,一个中年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康查洛夫斯基在50多位村民中挑中了阿历克塞·特亚皮特森饰演这一角色。
当然啦,肯定不是因为他的颜值出众。特亚皮特森长相甚至有点滑稽,有点像《无耻之徒》里的酒鬼老爹弗兰克。
巧的是,男主尤哈的人物设定的确也是一个曾酗酒多年的醉汉。
影片开头,尤哈的声音比人出来得早。
他在坐在桌子面前,一张一张地翻着旧照,一边翻一边回忆起从前。
参军、搬家、参加集体农庄建设、离异、好友因为酗酒而溺亡、戒酒……
之后,他平淡地感叹了一句:“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可是过去的幽灵始终在他以及村民们的头顶环绕。
尤哈依旧保有前苏联那股几乎弥漫着整个时代的“狂热”精神,但又勤奋、诚实、质朴,对未来怀揣着无限乐观。
但是这种乐观主义精神,就如同那个时代一样成了古董和尴尬的存在,邮差这个职业也是一样。
尤哈所在的乡村,命运更是如此。
这里有着极为美丽的科诺泽尔湖,静谧安详,湖区绵延,由于跨入极北地区的缘故,这里的冬天有彩色的极光,夏天则是灰蒙蒙的白夜。
克洛泽罗湖四周是茂密的森林,湖里满是肥美的大鱼,家家户户的木头房子特别好看,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在这里,一切都很漫长,长到过了一天就似乎能看到这一辈子的尽头。
但与之相对应的就是交通不便,设施匮乏,人口流失严重,算不上与世隔绝,但已经被遗忘在了社会的边缘。
如今这里只剩下几户居民,而且大多是老人,几乎见不到年轻人。政府不准他们打渔,他们只能在酒精和土豆里消磨着生命。
在这里,时间在依旧漫长之余,又好像变得静止。
日复一日重复的起床、穿鞋、打水、烧水、出门工作,村里的生活,如同克洛泽罗的湖面一样平滑规整。
只有尤哈的小船,会短暂地剪开水面。但没过一会儿,又会重回寂静。
整部电影中的人事物,好像都是导演从时代的车轮下捡拾起来的,他掸去蒙在上面的厚重灰尘,将其放置在了当下。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写信了,信件已经成了一种古老漫长的心意传递,不再符合这个什么都追求快速的时代,人们也早已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邮差尤哈只能给那些老人们送送养老金,每天开着小船来往于小镇与村庄之间,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和邮局大妈调情的机会。
尤哈就像那种老好人,整天穿着一件破旧掉色的迷彩服,和每一个老人打招呼,帮他们捎带报纸和食物。
但这并不代表这是个民风淳朴的古老村落,在这里,龌龊和肮脏依旧在太阳底下进行着。
比如尤哈在给一个老人发养老金时,那个老人趁尤哈不注意,把一百卢布放到了一边,然后跟他说少了一百。
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尤哈,只好补了一百给他。
尤哈的好朋友阿邦是个典型的俄罗斯老头,嗜酒如命,一拿到养老金就拿去买伏特加,整天醉醺醺的,还有小偷小摸的习惯。
但是这种人性上的污点,并不意味着人们的堕落,道德的残存感依旧能够寻觅到。
比如阿邦在听到电视里育幼院的孩子说自己的梦想是成为正直的、对社会有用的人时,阿邦哭了。
这泪水,是对自己的悔恨。
这个村落也并不是完全与世隔绝的,电话、电视、流行歌舞也会在那些木头房子里响起。
但是仅此而已。
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走不了的。
落日时分,尤哈和阿邦在美如画的湖边交谈:
“如今的退休金真是不错,商店也琳琅满目,可人们压力却这么大。”
“这就是今天的样子。”
尤哈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比如有一天他就曾拎着行李去寻找住在镇子里的姐姐。但是他只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刚亮又提着行李回来了。
这里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尤哈也说不清。
大概是因为村里有他暗恋的女人吧。
是的,尤哈爱伊莉娜。
她漂亮、丰满,是个知识分子,也是个公职人员,离异后带着儿子过。
尤哈旺盛的情欲飘荡在死气沉沉的村落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会教伊莉娜的儿子犁地种土豆,会给经常背疼的伊莉娜买昂贵的止疼药。
他像一只雄孔雀一样追逐着伊莉娜。
有一次,他撞见伊莉娜在屋子里爱抚自己,慌乱下楼坐在楼梯上,拦住了要去找妈妈的小男孩,给他讲故事。
有一次,他带着小男孩去商场吃冰淇淋。尤哈站在柜台前面,本来想要一杯伏特加,犹豫了一下,还是要了一杯冰激凌。
还有一次,伊莉娜让尤哈给她的后背上抹药,尤哈以为这她在向自己发出邀请,结果裤子还没脱呢,就被人家给赶了出来。
当短暂的夏天即将结束时,伊莉娜在北方大港口城市阿尔汉格尔斯克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她精心打扮了自己,兴奋地拖着儿子赶上了大巴,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个美丽乏味、有着古老水妖传说的故乡克洛泽罗湖。
尤哈最终只得到了一个礼节性的亲吻,旺盛的情欲只能飘散在平滑如镜的湖水中,随着时光一起淡去。
在这个小红花开满田野的夏天里,万事万物都在忙着结婚生子,可是邮差先生满腹的话还是塞在了喉咙里。
阿尔汉格尔斯克州有俄罗斯的太空发射场,一枚火箭从尤哈和老友阿邦的身后发射升空。
他们如此习惯这一场景,以至于都没有回头张望。
这种超现实的场面,特有贾樟柯电影的feel。
贾樟柯有一句名言:“人有的时候是善于遗忘的族群,我们太容易遗忘了,所以我们需要电影。”
事实上,《邮差的白夜》是导演康查洛夫斯基借男主尤哈之口的寄托之作,有对时代变迁的忧虑,有对前苏联计划经济的怀念。
尤哈希望大家不要离开,希望校舍不会废弃,希望歌声还会响起,希望小男孩能当个邮差,希望自己的工作不再是人们言谈中的即将没落之物。
只是,时间和历史的车轮不会后退,只会以势不可挡之势向前驶去,压过那些无所事事的人们。
人生如水黾,而这部电影,也仅是湖面的一抹回光而已,不过皮哥依旧希望它不会默默的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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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的生活中,人世的温暖并没有那么多,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面对的问题,活着,尤其要活得好,实在并不容易。《邮差的白夜》讲述俄罗斯偏远地区一个与世隔绝小岛上湖边的小村落里,一个邮差为村民送报刊、邮件的过程中发生的故事。由此展示出小村落日常的生态,使我们瞥见在世界的这小小一隅里有着多么鲜活生动的日子和对每一个日子的坚持。邮差是村落和外界联系的最直接纽带。他来来往往,将信使的角色干得很认真。他爱村里的一个女人,但追求却毫无结果。他和女人的儿子——一个小男孩交上朋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去湖泊深处探险,善良的邮差虽然得不到所爱女人的回应,但女人的儿子却迷上了他。他们犹如父子一般。确实,整部电影没有什么重大的事,都是琐碎的生活细节,一个接一个,流水般到来又流水般逝去:酗酒的老人喝多了有些懊悔、偷了邮差船上的发动机的那些人只为换钱吃一顿好的……一句话,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特别好看的是,远乡纯净质朴清新的自然美相当有诗意,它大大弥补了简朴生活中物资匮乏的不足,这种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是可遇不可求的。看俄罗斯电影里的这种清新动人的乡村景色,一向都是我很迷恋的。
最后邮差爱慕的女人去城市找了工作,也带走了邮差的好朋友那个可爱的小男生。我总感觉,邮差遭遇了这个重大打击,恐怕会有些生无可恋吧。但认命的邮差又继续走在他日常的道路上了。生活既无情又有情,我想他总会找到他新的遇见
很有意思的是节外生枝出现的一只灰猫,幻梦一般反复拜访他的场景在电影里是一个很好的隐喻:一个人从何才能察知自己是否有那么一个被称之为灵魂的东西存在呢?但它往往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并在内心深处静静地凝视着你自己。那只灰猫便是。
最后,庸常的生活之外,附近军事基地生产的火箭头掠过长空,那是俄罗斯国家级别的宏大叙事,和邮差及村民的生活无关。支撑着个体生命的是每个具体而微的生活细节,以及它的温度和各种小小的美好。
邮差的白夜有邮差不自知的美善,它是一个人勇敢活下去的全部动能,至于那个火箭头,又算得了什么呢?它只不过是另一个层面的另一种自大的梦想而已。
列奥伽是一名光棍邮差,他驾驶着快艇沟通着科诺泽尔湖畔一座与世隔绝的岛上村庄和外界繁华的联系。除了信件、养老金之外,他还为居民们捎带一点面包、灯泡、药膏等生活必需品。居民们过着威士忌红茶、打渔农耕这样纯朴而又艰苦的闭塞群体生活。除了收音机和电视里播放的节目声,以及居民们简短的对话声,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凝固在科诺泽尔湖的宁静之中。
科诺泽尔湖,碧蓝的,静谧的,不动声色。当面对它,让人体会到,寂静拥有覆灭任何繁杂的力量,它剥掉生活披给你的外衣,地位、角色;它释放生活下给你的圈套,欲望、攀比;它弱化外界所有的声音和策动力,而你却发现自己灵魂依然无法随之静止。如《邮差的白夜》中退伍老兵所说,“我的灵魂总能感受到阵痛,一直如此,那是我心中永远的痛”,生而为人,总在品尝着淡淡的彷徨、焦虑和忧伤。
退伍老兵:“我不懂我的人生为什么永远需要忍耐。在军队里时想,退伍后就能体验真正的人生了,然后就是现在这个见鬼的样子。谁知道呢,总会有什么东西在地平线另一边的某个地方,那里生活是紫色、红色的,美好的,但一旦你靠近一些都是一样的晦暗,就像有时候你躺着,突然悲从中来。”
是的,无论是身处科诺泽尔湖畔,还是武陵桃源、魏晋竹林,相信在某个夜晚,依然会有人仰望星空追问“我是谁”,思索人生存在的意义。这是所有人都要面对的身份认同的困惑,这种困惑是在自我文化属性确认中因找不到归属感而产生的身份焦虑。而这种焦虑对于因20世纪90年代,承载着太多理想和梦想的国家瓦解而备受伤痛的俄罗斯人民而言更加深刻。
影片借对村民安娜凯帕斯汀思的去世,追悼了被摧毁的民族信仰和时代记忆。“整个科诺泽尔湖畔地区都处于巨大悲痛,安娜凯帕斯汀思的离去不仅是她个人的离去,更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而这个时代被称为社会浪漫主义时代,这个时代随着它尊贵的代表人物安娜的离去而结束。这个时代的人民有着勤劳和诚实的品质,他们经历了集体主义时代、机械时代和战争时代,对他们来说对世界观具有决定性影响的,不是战争本身,而是取得胜利。”
面对历史伤痕,人们需要对新的胜利和对新生活的盼望,克里姆林宫当然也清楚这个道理。自1991年以来,克里姆林宫将发展核武器、航空航天事业作为彰显国家实力、提升人民幸福感的方式,并沉迷于这种皇帝的新衣中。但俄罗斯人民始终抱怨“俄罗斯的形象总是优先于现实”,“国家发养老金,商店也有东西卖,可还是焦虑”。
影片中酒鬼大叔有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话:“你得到过什么吗?那些声称什么都懂的人其实最无知了,真相都是不为人知的,一切不过是幻像而已。”当一个国家没弄明白它产生的理由、成为谁的家园和庇护所,以及它未来的目标是什么的时候,它所自谓的先进、强大,不过是影片中那一幕看似滑稽却耐人寻味的画面——“陷入迷茫惆怅的邮差和退伍老兵背后,火箭升空”。
火箭发射成功对于科诺泽尔湖畔居民而言甚至不如电视里孤儿回到养育过自己的孤儿院任教的新闻感人。过往时光,美好也罢、伤痛也罢,都是现在的故乡。不回望故乡的现在只能如孤儿一样漂泊流浪。人看似生活在当下,却生活在历史延续之中,过去经历的每一刻、甚至是祖辈记忆构成了现在的自己,社会可以转向、政体可以变革,但是个人、国家的历史记忆不该前面否定、更不该抹去。
影片中邮差大叔总是不经意地追忆过去的鲜活瞬间,比如回到早已破败废弃的学校,回想起曾经高唱的爱国歌曲和课间嬉笑打闹的场景。比如带着小男孩提姆卡去丛林探寻儿时神话传说中的妖怪。邮差大叔也在一次次与记忆中的生活擦肩之后,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意义,留在科诺泽尔湖继续做邮差,与依赖他的人共存才是他归属感的来源,这正是快被时代进步法则所遗忘的“成员共同”的俄罗斯传统精神。
一次快艇的发电机被偷,邮差面对无法为村民们邮递而焦急,即便邮局主管、亲戚、军队长官都不以为然,但他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相比之下,邮差要比多少自以为高级却找不到自身意义或者做着无意义工作的人拥有坚定的内心呢。影片通过邮差大叔的选择,对这种个人存在与集体存在相互依赖的价值观表达了赞许。也许正视、重拾传统价值观才是疗愈人们内心、唤醒前途希望的魔法吧。
———————————
邮差:“提姆卡等你长大毕业了当邮差吧。”
提姆卡:“很快人们就不需要邮差了。”
邮差:“不可能,人们永远需要邮差。”
提姆卡:“谁需要?你说过没有人现在还会写信,都上网了。”
邮差:“那又怎么了,邮差又不是只会送信,你不能上网发面包吧?没有邮差谁会来这里?村庄也将不复存在了。”
酒鬼:“等我们都死了的时候就没有人需要了。”
邮差:“我们不会全都同时死的。”
风景很美
人生如黾,水上回光。邮差寡妇小孩老醉鬼,念叨越南往事的老头还有彪悍的俄罗斯大妈……他们过着封闭的生活,然后觉得人生不开心。康查洛夫斯基在第一幕就交代了“旧日时光不可追”,这是一部被时间抛弃的电影,那些墙角俯看的监视镜头,愈来愈少的信件,响起唱诗音乐的校园废墟,水上的女巫,神秘的猫
可能是非职业演员、自然光和极简原生态的拍法难以承载起一个足够宏大的主题,片子有点太随意,就让不存在的灰猫、腾飞的火箭或者死去的老人葬礼这类的符号变得有点直白。年轻人进城,农村只剩下老人和儿童,邮差单调重复的日常生活,片中人物在细节上的刻画非常出色,最后有些东西不见了。★★★☆
富有诗意的文艺片。
快艇发动机被偷,火箭上了天;灰猫被落下,喜欢的人儿去了城市;退休金还买得起伏特加,可我已经戒酒了……时间静止,白夜永恒。镜头第一次随快艇渡湖,我真的以为自己正滑过镜面般的湖水,看得竟然痴呆了;海报场景横幅出现时,我不由深吸一口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忘记呼吸,把自己憋死了。
很真实的美
影片导演荣获第71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导演殊荣
时间侵蚀的村庄,春天的绿色与步步紧逼的荒草之对峙。不能得偿的情欲,灰猫指引的机械化时代幻梦,逗弄孩子的水妖传说,快艇于水面划开的长长波痕,以及注定眷恋垂死村庄的邮递员之宿命 ,全部随着升空火箭化为新旧世界交替的挽歌。“如果村子没了,还需要邮递员吗”“村子不会一瞬间消失的。”
无与伦比的绝美自然风光,无比单调乏味的往复轮常。湖面上那一叶扁舟是行走着的孤独,地面上的塑料拖鞋才是他每一天的归宿。
影片中,包括邮差在内的绝大多数角色都是由村庄里的真实人物原生态出演。不存在任何表演,导演的镜头仅仅捕捉他们最自然的生存状态和最真实发生的故事。
这真是一个难以打分的片子,打低的话显得自己逼格不够,打高的话可我真心难以集中精神看进去,于是我只有机智地打个中间分。零碎散乱的生活流,长镜头和清冷的画面带着人物迷失的诗意表达。
纪录片似的故事片,北俄罗斯依旧壮美诗意。主题还是城市化与原生态的对峙。蓝猫是心中隐隐的不安,火箭是现代文明的逼迫,夹缝中的邮差还是受不了火车轰隆隆声响,选择回归村落。[B]
北方的村镇,木刻楞房子,平静的湖。无时无刻不让人想到秋天的大东北,也罢,俄罗斯电影只肖一幅截图就能诗意弥漫。灰猫和腾空的火箭,无尽的隐喻,和平年代的烈日灼人。大开大合的国度,连个火车的柴油声都怎么拍怎么有。
前苏联被判流放,从大陆分裂出去,悬浮成一爿孤岛,毒太阳冷却,大厦在倾颓,白桦林依旧,有人死去,有人逃离, 有人留守, 选择经受百年孤独,管它身后火箭升空
他需要再三确认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他所熟悉的世界,可突如其来的事那么多,多到他终于明白恐怕突如其来才是生活真正的常态。从描摹到叙述,举重若轻,不留痕迹。
SIFF@影城;永恒孤寂如漫漫白夜,瞠视拖鞋一幕反复出现,形成时间间隔和心理上的转化;灰猫乃意识产物,神秘灵动中见虚无荒诞;火箭升空,与地上似乎凝固的时空呈有趣且隐秘的对比;户外自然景绝佳,春夏的俄罗斯静美至极;离开又回归的个体心态折射整个民族。
失望。
我觉得太平淡了。
火箭升空,百姓落地。Who cares?
形散而神聚。看似讲邮差的孤独,实则是把这种心态平移到国家和历史当中。破败的学校里回荡的仍旧是苏联的爱国歌曲,幽灵一样可观不可即的黑猫,完全脱离乡村背景而存在的火箭,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背景音效,所有这些带来人与人、人与人群、社会与国家、现状与历史的隔离。少见的使命感。